2024年12月30日
村姑
又到了猫冬的季节,村里四五十岁的女人大多数都开始做棉鞋了。年轻人都不会做,都是买鞋穿。现在做鞋比以前省事,鞋底是买来的,大小号都有。软软绵绵的那种,穿着很舒服,也比较暖和。
坐在炕头上做鞋,思绪却回到了从前……我小的时候,常常看到母亲坐在煤油灯下,做一家9口人穿的棉鞋和夹鞋。那个年代没有卖现成的鞋底,只能用旧铺衬打袼褙,然后做千层底的布鞋。
纳底的麻绳捻得很细,麻是自己家种的,冬天的时候,父亲就会把麻抱到屋里,一边和母亲唠嗑,一边扒麻。父亲说:“等孩子大点儿就好了,日子还是要过的。老四和老五能念几年算几年,到初中去乡里离家远,花钱多,买不起自行车就得住宿,女孩子大了总是要嫁人的,识个眼前字就行。”母亲接着说:“闺女儿子都一样,只要她们想念书我就供,砸锅卖铁也得让她们上学,我就吃了睁眼瞎的亏,到生产队干活,工分都不会记,勉强能写上自己的名字,还东倒西歪。想娘家了,连封信都不会写。”他们唠着磕,看着被窝里伸出来的几个小脑袋,我们则是笑着闹着眼睛眨呀眨的,我心里想,还是母亲爱我们多一点儿。
扒好的麻,要一根一根地捋起来,放到用纸壳做的盆里,打好麻捻留着备用。父亲用拨拉锤子一圈一圈地转,再合到一起就拧成了麻绳。纳鞋底是很有讲究的,脚心处要纳得稀一点,撒水纳,这样做是为了省麻绳。
上世纪70年代大人、孩子穿过的衣服哪有扔的呀,哥哥穿小了给弟弟穿,姐姐穿小了给妹妹穿,衣服坏得实在不行了,就拆了当铺衬,大块留着补衣服,小块的打袼褙。打袼褙就是把浆糊抹到板子上或者是桌子上,先铺一层窗户纸,然后一小块一小块地往上粘,沾一层抹一层浆糊、沾到四层,然后把它贴到房子外面的土墙上,晒干了再按着鞋样子剪下来。
当时家家有夹鞋样子的本,我家的是生产队记工分时用过的,带小蓝格的很厚的本。大人和孩子的鞋样子都分开夹,孩子太多了,母亲就标上老大老二老三老四。记忆中母亲做的戴带鞋可好了,夏天穿着不闷热,还跟脚。
说起做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,父亲忙完外面的活,就帮母亲做鞋,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,也总是捡旧鞋穿。有一年冬天,我不想再穿四姐的旧鞋,也要新的。我天真地以为还是夏天的夹鞋好看,就把四姐那双半新的夹鞋偷出来,续上父亲揉得很软的苞米叶子,高高兴兴地去上学。还记得我们班的炉子不好烧,满屋全是烟。我的脚冻得像猫咬一样地疼……
可是,母亲只有一双手,做鞋又全是手工活,我常常看到母亲用左手捏右手的手指,她说手麻,我知道那一定是累的。
我现在做的鞋帮和鞋垫都用缝纫机扎好,为了能多穿一段时间,我扎得比较密。只是这几年眼睛花,砸鞋口时,总好歪。我最怕的是缝纫机针上的线掉下来,我看不到针眼,有时急得直跺脚,还冒汗。
绱鞋用带眼的锥子,但是夹鞋底是带线的,像车轮胎似的胶皮底,特别不好扎。我一天只能上一双鞋,不是干不动,是干多了,手和肩膀都疼,得缓好几天。现在孩子大人穿的衣服各式各样,要什么有什么。时代变了,大家都不捡旧衣服穿,也很少有拆铺衬的了,好多年不打袼褙,也不纳鞋底。不过,现在要想穿双千层底的布鞋,得去专卖店买,听说也不便宜。但我仍然喜欢穿自己做的布鞋,总感觉合脚,舒服,每做完一双鞋我都特别高兴,一针一线总关情。
新鞋穿在脚上,暖在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