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年04月15日
张林
“外婆”一词,在我看来,是有体温的,它亲切而温暖。
外婆家和我家间隔二里地远。小的时候,外婆经常迈着她的“三寸金莲”来我家小住。小住的那段日子,也是我最快乐最幸福的美好时光。
外婆讲的“瞎话”,如同夜空中的繁星,多得数不清,塞满了我的整个童年。外婆脑子里的神奇故事,也曾一度让我的童年充满了疑问和恐惧。
“天刚黑,皎洁的月光为大地铺上了一层秋霜。一个狐狸精幽灵般端坐于屯西头的石碾盘上,等着淘气晚归的孩子。狐狸精最喜欢吃孩子的手指头了,嚼起来的声音像是在吃胡萝卜一样脆响”……
我的童年没有安徒生的童话,没有灰姑娘和小矮人,却和狐狸精的世界搅在了一起。外婆讲的“瞎话”里,没有具体描述这个“精”的形象,狐狸精的样子只在我自己的想象空间里,类似一个一身红毛、长有长牙齿、时而站立时而爬行、会说人话的可怕怪物。
外婆讲的“瞎话”是片段式的,但凶险又神奇。说有天晚上,有姐弟俩在家,她们的妈妈去孩子的外婆家了,狐狸精变成了孩子外婆的样子来敲门,好在当姐姐的一眼便看出是假外婆,姐弟俩怕假外婆撞开门进屋,便把妈妈做针线活用的针扎到炕沿上,然后姐弟俩悄悄地打开后窗户,偷偷地爬到房后高高的大杨树上躲避……
神奇故事陪伴的童年,依偎在外婆的怀抱,我如乖巧的小猫咪咪,外婆一边讲一边抚摸着我的头。年幼的我,认为在这个世界上,只有外婆的怀抱最安全最温暖。
外婆有一双神奇的手,能“化腐朽为神奇”。她会把“废纸”用手抚平、再折叠,抄起剪子,瞬间便魔术般地变化出各种活灵活现的小动物。
我最喜欢的是《两只猴子背挨背吹喇叭》,我会往窗玻璃上吐口唾沫,满心欢喜地把小动物们粘在玻璃上,冷清的屋子里,顿时有了生气。
眼望着外婆精彩的剪纸作品,我也会依葫芦画瓢,在洁白的纸上用铅笔临摹。母亲见到了,夸我说,画的还真挺像。
记得有一次,晚饭后一家人坐在炕上搓苞米,母亲跟父亲说:“我看,咱家的小二(我的排行),将来不能出大力,他上学认真,我见他画啥像啥,赶明儿个让他当个画匠吧,这手艺挺挣钱,还不出力。”虽然当时一向严肃的父亲没说什么,但母亲能拿我一时画画的兴趣说事,这在一个孩子的心中引起的轰动是巨大的。这以后的相当一段时间,画几张简笔画,成了我每天必做的功课。
外婆心大,能装下事,她特别开朗乐观,极有亲和力。外孙外女面前,特有耐性,经常和我们有说有笑,和外婆聊天,我们没任何代沟。
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,外婆已年过80,还能迈动“三寸金莲”来我家。那时,我处的对象,也就是我现在的妻子,来我家串门,还能和年过80的外婆开心地聊天,我便一下子释然了,很快就接受了经人介绍的对象。因为我觉着,一个年轻人都能和那么大岁数人愉快交流,那她也一定性格好、孝顺,不会嫌弃老人,绝对贤惠。事实证明,我的想法无比正确。
我婚后第二年深秋的一天,外婆83岁的生命走到了尽头,直到如今,外婆讲的神奇故事依然深深地留在我的脑海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