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年01月11日
张林(61岁)
小时候,一到年末,母亲总会为我们做许多好吃的。熬糖稀、包冻饺子、炸虾片,我们哥几个都会像馋猫似的跟在母亲的身前身后转,使劲儿地撑大鼻孔,哪怕是只吸进一点儿香气甚至烟火气,也会倍觉满足、快乐和温暖。
最爱吃母亲熬制的猪皮冻子了。水晶般晶莹剔透,有鸡蛋清那样绵软、那样细嫩的质感。放进嘴里,清凉滑润,鲜香而不油腻。
熬冻子,一个“熬”字,里面包含着多少辛苦和多少漫长的等待啊,不熬去添进去的冷水,何以成冻?熬,其实也是整个制作猪皮冻子过程中最重要一环。熬轻了,太嫩,不成冻,夹不起来;熬重了,水收干了,冻子口感硬,不润不滑。因此,熬冻子,熬的火候和熬的“度”,最难把握。许多事,也真是说不清。中国的美食亦如此。同样的原材料,不同人做,味道却各不相同。这看似简单,其实这里边有很深的学问。熬制冻子也是这样,肉皮中加多少水,是急火还是慢火,熬到什么程度,也是靠每个人的感觉。在熬的过程中,我总能见到母亲多次用饭勺舀出一点肉皮汤,用食指蘸点儿汤汁,用拇指轻轻地捏一捏。母亲说,汤汁发黏,有沾手指的感觉就行了。
汤熬好后,放置于阴凉处,切忌放在能结冰的地方,因为汤中的水一旦结了冰,熬制出来的冻子里就会有冰碴子。待粘稠的液体变成了亮晶晶的固体,就将享用这天下的美味了。极有耐性的母亲,在我们吃之前,还要用刀除去附在冻子上面那层白霜样薄薄的油垢,才会切成一片片让我们享用。当我们伸长筷子,迫不及待地夹起亮晶晶的皮冻,蘸上酱油或是大酱,颤微微地放进嘴里的刹那,美味人生便开始了。
冻子的吃法,有两种。一种是清冻,就是汤熬好后,把里面的碎肉皮去掉;一种是混冻,就是连汤带皮或者加进酱油、花椒大料等一起凝固。我喜欢吃混冻,因为里面有“有咬头”的猪肉皮。当然,在母亲熬制的猪皮冻子里面,也浸润着母亲对我们的爱,一片片猪皮冻子,那是片片透明的母爱,被我们片片吃下,温暖了我们的胃,也温暖了我们的心。
我知道,母亲不是大厨,不是神厨,也不是美食家,她只是一位普通的家庭主妇,因为爱生活,因为爱我们,才会精心地调理一家人的伙食。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月,在小小的餐桌上,为我们制造出一个又一个惊喜,也因为这些小小的惊喜,使贫困的生活充满生机,才让我们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期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