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年12月19日
□李耀卿
从“结绳记事”起,麻绳就在人们的日常生产、生活中随处可见,粗绳细绳,大绳小绳,可算是种类繁多,从远古延续到现代文明。
物品捆绑用粗的麻绳,纳鞋底用的细麻绳,马缰绳、拉拽绳、袋口绳,跳绳、晾衣绳、车老板子鞭绳,还有用细麻绳织成的麻袋等等,用途也十分广泛。过去几乎屯屯都种麻,地头地脑、房前屋后、沟边壕沿,年年自己卤生,开着黄白绿相间塔形小碎花,一人多高,长势十分旺盛。有叫汉麻,也有称火麻的。耐旱、耐贫瘠,深绿色叶子,细细的带棱的麻秆儿,散发一股特殊气味,老远就可闻到。
小时候有一次到草甸子上放鹅,路过一块麻地头,见到长满苦麻菜,小鹅们嘎嘎飞奔而去,快速掠食。一会儿大鹅的素子吃的鼓鼓的,正在我不高兴之时,看到鹅子一个个突然抽搐着背脖倒地,原来是吃麻地长的野菜中毒了。赶紧回家整来白菜水,给小鹅灌肠,十几只小鹅仅缓过来几只,回家挨大人的责骂是免不了。后来放鹅再也不敢走麻地跟前了。
我们生产队都在南山和西山种麻,多数都是利用地头破烂地种,一是地头庄稼长势不好,种麻正合适。二是也有庄稼离地头太近防止被偷秋的考虑。秋天把麻人工收割后捆成小捆,先扔到水沟里沤。虽说沟子里味挺大,但屯子半大孩子们还是偷偷在水沟里洗澡、打水仗。
大约沤二十几天时间,捞出晒干,生产队派人把麻秆按人口分到各家各户去扒麻匹子,回收时按比例给各家留几斤顶扒麻的工分。扒麻是在冬闲季节,家里大人孩子围在一起,一边听小广播、唠闲嗑,一边扒着麻。仔细点的人家舍不得点洋油灯,就摸瞎黑扒麻。麻匹交足生产队后,留下来的用于纺绳、纳鞋底用,再就是搓点家用的绳子。
纳鞋底用绳比较细,是妇女们起早贪黑用纺锤子悠出来的。一块用骨头或硬木制的纺锤,两头大中间细,正中间安一根带钩的竹条或铁丝,把麻匹固定在钩子上,一边续麻一边悠锤子转动。往往睡醒一觉,还看到母亲在煤油灯旁纺线或纳鞋底、做针线活。
慈母手中线,家人身上衣,愿得三冬暖,日夜细细缝。普通人的生活时光,是一针一线的缝补,是一汤一米的滋养,酸甜苦辣咸,都成了对负出的奖赏。
扒完匹子的白色麻秆也不扔,因油性较大,烟又少,“沾火就着”,是很好的引火柴。有吃奶孩的人家,半夜用暖水瓶的铝盖装冷水冲的奶粉,然后把麻秆点着,烤盖的底部,也就一分多钟,奶水就响边了。
屯子里有眼老井,辘轳把上就缠着十几米长的二绳,另一头拴着柳罐斗子,后来改成用胶皮车外带做的水斗,需摇十几圈才可把水打上来,一斗水正好装一桶。绳子用久了经常磨断,有时水桶或水斗掉井里,得用一根细麻绳,系上三齿勾子,顺到井里凭手感往上捞,引来不少人看热闹,不一会儿打捞上来,大家一劲叫好。
生产队有专搓麻绳的,但只能搓细的和短的。家乡绥棱曾有个国营麻绳厂,是个残疾人居多的福利厂,他们可搓出二绳、大绳和特大绳。
我大哥李跃春知青返城后就分配到这里工作,当时我爸问他分的是国营单位还是地方国营单位,大哥又从宫家屯返回厂子,把大门牌子上的“地方囯营麻绳厂”的字记在本上,父母知道孩子到囯营单位上班了才放心。
大哥上班不久买了台孔雀牌平把自行车,又是包彩色塑料皮,又是前后车轴安铜箍,不久车让人偷了。第二台自行车冬天舍不得骑,用麻绳吊挂在家里北墙上,第二年春天车圈上了不少锈。大哥后来成了麻绳厂技术骨干,还是入党积极分子。
麻绳厂腿脚不好的工人在屋里纺小绳,先梳好麻匹,然后分到人头纺麻经子。木制纺车似横放的宫灯骨架,用手顺时针摇转纺车子,发出吱吱吜吜响声。把纺好的麻经子缠到线拐子上,缠到一定数量时成圆球状,一桄一桄取下来后摞在一起,下道工序就是成绳。百十多米的土院子,两头有固定架子,上面是木制的绳调子。似四轮车摇把子的调子,两头人工上劲儿,一头向左摇,一头向右摇,中间有三棱“木瓜”合股,分三股六股九股,一根几十米大绳需近一个小时才可完成。
“众人合力拧成一股绳”。工人们的合作是靠手势和天长日久的默契,熟能生巧,人巧还需家什妙,大伙都抢着干活,有的下班也要编完一组绳才走。长短不一的麻绳,一头系着生活百味,一头拴着美好憧憬。演绎生活的物件,刻录着时光的精彩。
有关麻绳的故事还有很多,都似生活中沉淀下来的“金粒儿”,仍然在人们的记忆中闪光。